從邪教說開去——兼致中國精英知識分子的一封公開信
閱讀中文新聞,常常看到的一個名詞便是邪教。而且,新聞所稱作出這一指控者,一般又都是中國政府,或純屬政府發言人角色的中國官方媒體。比如,兩年前,中國政府便曾就山東某地發生的一起刑事案件做出邪教指控;而可稱中國政府絕對喉舌的中央電視台則曾鄭重其事的給邪教做出“五標準”定義,即宣傳自己最偉大,所言最漂亮所為卻最骯髒,憑洗腦及自我標榜手段樹立永遠正確形象,殘人自肥,籍裙帶關係及其他關係圖利等。
每每讀到此類的消息,我常常有一種今夕何夕的感覺!概因自宗教改革以降,政教分離(正確的政教分離是指政府和教會分離,而非政治和宗教分離,在此特別說明!)作為現代文明的一項最基本前提得以確立。而政教分離的主旨,就是政府不能在宗教問題上有任何作為,或表達任何態度。最能體現這一精神的毫無疑問是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第一條之“國會不得確立國教”。通俗地說,對於任何一個進入了現代文明的政府來說,他既不能定義任何一個宗教為正教,也不能定義任何一個宗教為邪教。
我不知他人如何理解這個政教分離的主旨,反正在我看來,這不過是尊重了人類社會應有的最基本的邏輯。因為就人的能力而言,所能管理者,毫無疑問只有人的行為與語言。俗語云,知人知面不知心。而人能夠管理的,當然只能是那些人有能力知道的東西。人沒有能力知道的東西,如何去管理呢?而作為一個基督徒,從基督教信仰的邏輯來看待這一問題,就更加嚴肅。因為在基督教信仰裡,對於人的內心的認知和管理,是上帝獨有的能力與權柄(聖經中多處有“惟有上帝知道世人的心”、“惟有耶和華衡量人心”等文字)。所以,無論是從中國社會最普遍、也最傳統的無神論的角度去看,中國政府每每作出的邪教指控,也大可與二千多年前的“腹誹罪”有一比;而如果是從基督文明的角度來看,這就純粹是在挑戰上帝的權柄了。
不過,說實話,某種角度而言,我其實還是可以理解中國政府每每作出的這一行為的。首先,他們要為保證他們的政權的穩定而無所不用其極嘛,所以,在他們那裡,沒有什麼現代文明、古代文明,權力是他們唯一的文明。其次,他們是一個無神論的政府嘛,他們哪會去管什麼上帝的權柄!基於無神論者的背景,他們認為自己就是上帝才是更可能的邏輯。
但是,我可並非在面對這樣的新聞時沒有任何遺憾,而我感到遺憾的對像也許會令你驚訝——他們是中國的精英知識分子群體、甚至是當下中國那些號稱最具有自由主義精神、最具有民主素養的知識分子。何以言之?請看,當中國政府持之以恆的以左右整個社會的宗教信仰為己任,當他們今天定義這個是邪教,明天定義那個是邪教,可曾有中國知識精英分子集體站出來表達任何不同的意見?當北京守望教會已經三年多不得不在戶外敬拜,在大雨滂沱、在大雪紛飛,他們就活動在中國精英知識分子最為密集的北京。然而,三年過去了,聲援該教會的簽名仍不到五百,而且無一當下中國知識界的知名人士;當溫州一個又一個教堂的十字架被拆毀、當基督徒們的和平抗爭已經流血,你又可曾聽見中國精英知識分子群體在相關事件上發表過什麼批評嗎?沒有!
我相信從讀者到中國精英知識分子群體自己都可以理解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遺憾,因為一個事實,即精英知識分子群體在中國社會中具有特殊的地位,發揮著特殊的功能。如果說,在宗教國家,宗教人士決定整個民族的價值觀,那麼,在中國這個傳統的無神論國家,從來都是精英知識分子在擔當著決定整個民族價值觀這樣的角色。
當然,他們或許並非一無可辯。比如面對法輪功被迫害事件時,他們可以說,當局簡直瘋了,沒有了任何理性,所以,沒有辦法給他們以理性的說服。而且,法輪功的某些操作、比如“活摘”指控等或者也真地難以令十二萬分強調“理性”的精英知識分子群體認同。
只是,如果我們回到基督徒被打壓的事件中,他們將如何辯解呢?守望教會是不理性的嗎?不要忘了那是個在北京進行崇拜活動的教會,不要忘了那個教會的成員有許多北京高校的教師,不要忘了他們從沒有進行過任何抗議;溫州的基督教會是不理性的嗎?不要忘了那基本上還都是三自教會,是中國政府自己承認並進行掌控的教會。不要忘了他們只是在將被拆的教會前和平靜坐,他們可從沒有去圍攻政府,更沒有去圍攻中南海。然而,為什麼他們的十字架要被拆下來?為什麼他們的教堂要被摧毀?為什麼他們要被打,被抓?
於是,我或許要作出一項非常嚴厲的指控,即我認為中國的精英知識分子群體或許從來就沒有信仰自由的價值觀,他們的自由主義從來都是假的,是冒牌的!而且,或許他們在心裡也從來就不反對中國政府針對任何宗教性組織所作出的任何鎮壓行為!甚至我要指控他們,當中國政府有類似行為時,他們心裡有一絲絲竊喜也未可知呢——假手他人,快意己仇嘛!
不要說我是毫無根據的指控,我有一個非常合理的推論,即中國精英知識分子群體和中國執政團體一樣基本上都是以無神論為信仰背景,他們從來都對其他宗教信仰——尤其基督教有一種本能的敵視。不是嗎?九十年前,他們曾主導聲勢浩大的“反基督教運動”,雖然他們的那一運動並不像群盲早他們二十年所搞的義和團運動那樣血腥,但那場運動對外國宣教士的驅逐遠比義和團運動更徹底;而且,即使在今天,中國精英知識分子群體對基督教的理解仍偏執於十字軍東征和中世紀,完全看不到基督信仰使人道德崇高,有強烈公義心這一面。
坦率地說,我從來不敢奢望,透過本篇小文,可以使中國的精英知識分子們在維護宗教信仰自由這一點上幡然悔悟。不過,我敢斷言,當中國一直如此沒有宗教信仰自由,當中國政府一直在整個精英知識分子團體事實上的默認下對宗教信仰採取高壓的政策,那麼,中國精英知識分子群體所期待的言論自由、民主選舉,也就只能是永遠的空想!
04/17/2015
评论